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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作家与茶 跨越580年的对话 福州人的“潮”生活与囤普洱 多饮茶可明目 责编


跨越580年的对话


金穑

2025.08.15

  晚明以降,福州工商业繁荣,文教兴盛,藏书名家辈出。其中,徐㭿、徐熥、徐𤊹父子三人大概最具代表性。徐氏家住于山北麓,其藏书楼是当时文人雅士汇聚之地。

  父子三人,以徐𤊹 最为风流。徐𤊹年少成名,长相俊朗,一生纵情于诗酒书画,遮掩了其在茶文化方面的睿智与灵光。徐𤊹实则也是明代福建最有分量的茶文化学者,有不少著述,如《蔡端明别纪》,记录了蔡襄为人、为政、为学、为茶、为艺等事迹,是研究蔡襄思想的专门著述,可谓史上开蔡襄研究之先河。后世对蔡襄顶礼膜拜者代不乏人。谢肇淛为《蔡端明别纪》作序时,却称唯有徐𤊹为蔡的“异代知己”。

  天启六年(1626)夏,徐𤊹夜宿鼓山。饭罢,独自前往灵源洞。此时,月上东海,涧底泉流,松风仙梵,如一首天籁之曲……徐𤊹一边汲泉,一边备火,然后驻足蔡襄“忘归石”题刻前,双手不停地在题刻中摩挲,嘴里不停地在念叨,似乎触物生情,不知什么时候两眼已噙满泪花。

  原来,蔡襄于庆历六年(1046)陪同福建路转运使邵饰登临鼓山也是同一个日子。当年,诸人一定心情大畅,因而留下鼓山史上最有名的摩崖石刻之一——忘归石。

  不知不觉,时光已经过去了580年……

  看来,这完全是徐𤊹精心准备的一场与蔡襄的隔空对话。在鼓山的静夜,他们都聊了什么?

  徐𤊹一定会告诉蔡襄,他搜寻到前贤当年在建州任上放置在署衙的《茶录》石刻拓片。蔡襄文采风流、吟赏高标,与“一日不饮茶,语言都无味”的徐𤊹一定意气相投。徐𤊹的《茗谭》显然有意对标蔡襄《茶录》,不论是思想深度还是文字展陈,《茗谭》都极为精彩。比如,茶之“四易四难论”:种茶易,采茶难;采茶易,焙茶难;焙茶易,藏茶难;藏茶易,烹茶难。植茶、制茶、品鉴等都是很有技术含量的,各个环节稍失拿捏,则前功尽弃。

  徐𤊹大概还会告诉前辈,时移世易,如今流行的是散茶泡法,对茶的品鉴有了新标准,文人圈早已不醉心于酣畅淋漓的斗茶,而是孜孜以求“茶理”。由于明代饮茶方式出现革命性的变化,茶人对茶叶的认知出现了理性的跃升。在当时的福州,以徐𤊹、谢肇淛、喻正为核心的茶人群在钩稽茶理、探究茶趣方面,取得了不弱于江浙文人的成就。就以福州人用茉莉花等浸水泡茶来说,徐𤊹就大不以为然,认为虽香气浮碗但有悖茶理,倒不如把花放在几案上,茶香花香相得益彰,既合理,又有趣。

  《茗谭》开篇即言,“品茶最是清事,若无好香在炉,遂乏一段幽趣”。对茶趣的孜孜以求,沿袭至后世。清初福州人陈元辅《枕山楼茶略》也专门论述了茶趣,深叹饮茶得趣不易。但若不得茶中之趣而信口哺啜,又与嚼蜡何异?

  明清茶人如何得趣,名堂多得很。似乎有好的饮茶环境是首选。凉台静室,窗明几净,依坐窗前,帘外竹枝摇曳,晏坐行吟,与友或清谈或觅句即可得趣。“梅花树下读离骚”时品茶有趣,“杨柳池边听黄鹂”时品茶亦有雅趣。得趣的表现是,如清风投入肺腑,两颊微红,即便冬日,也周身和暖,如饮醇醪。得趣毕竟是一种自我体验,如罗廪所说,饮茶之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个中微妙,只有心知,好像用再美好的文字来描述,也令茶趣打折扣了。

  话说回来,鼓山那场“异代知己”的隔空对话,不觉已近400年。届时,我辈茶人当否在忘归石前来一场思接千载,意与古会?

(全文共135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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