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山乡，有时会看到山野中的水牛相斗。到了发情期，公牛就会躁动、好斗，争夺和保卫交配权。这种斗牛，是牛和牛之间的争斗，叫相牛角，就是角抵。
最近出游欧洲，在西班牙马德里看了一场斗牛，是人与牛斗的表演。这项西班牙的国技，其历史可追溯至史前时代的牛崇拜。与牛斗的人是斗牛士，他们将技术和体力、柔美和勇猛完美结合。
以前看影视作品，斗牛士帅气地用红布斗牛，一直以为牛对红色敏感。现在才知道，牛是色盲，不辨青红皂白。只有移动的物体，才能激起它们的斗志。
这场斗牛照例由三个斗牛士分别斗六头公牛。由阳光灿烂的下午斗到入夜的灯火辉煌。每场斗牛，观众都很难预料其过程和结果，因为有许多因素会造成影响。如斗牛士的胆略和技巧，公牛的临场发挥，乃至观众的情绪等等。斗牛是主动和被动的表演。斗牛士讲究的是技术乃至艺术；牛表达的是本能和体能；观众释放的是随“剧情”起伏的情绪。但凡竞技都可能下注，却没有听说赌牛的。因此，出乎意料就是观众难得的“福利”。
牛是食草动物，胆小怕事，好斗是外来压力造成的。面对威胁，只有硬着头皮斗。这次出场的其中有两头牛，是典型的“懒牛”，对斗牛士助手的多方引逗，不置可否。实在躲不过，虚晃一角，立马掉头，只想开溜下场。我都感觉是牛在“逗”斗牛士。看台上“换牛”的喊叫，一浪高过一浪。可能因为“换牛”的经济和时间成本太高，一拖再拖，牛也觉得逃无可逃，只好勉为其斗。
“换牛”的“福利”没有得到，但长矛手被牛顶得人仰马翻，出现两次，也是意外亮点。斗牛士的现场优劣表演，每每扣动观众心弦，引动满场嘘声和喝彩此起彼伏。表演精彩的自然获得观众的欢呼致意和随机抛向场地的帽子或鲜花。
斗牛因为舞剑弄刀，你死我活，必然见血，因此有人反对：“斗牛很残忍。”在西班牙，每年斗牛期间都有人游行示威，激烈反对。斗牛表演也渐失去了往日风光。西班牙的加那利群岛于1991年宣布斗牛赛为非法，加泰罗尼亚2012年就禁止斗牛。2001年，莫斯科也想搞斗牛表演，后因巨大压力作罢。
牛从游牧时代就是家族家庭的财产。农耕时代，牛更是重要的生产工具。过去，只有耕牛在山上摔坏了，街上才有牛肉卖。后来有养菜牛，牛肉就成为餐桌上的常客。北峰宦溪的黄牛馆还成为网红。
斗牛表现的是人与自然界的斗争。坐在斗牛场梯形环状看台上，看着看着，有瞬间仿佛置身于古罗马角斗场。最残酷的是在古罗马，奴隶主为了取乐，建造巨大的角斗场，强迫奴隶成对角斗，让角斗士手握利剑、匕首相互拼杀。失去人身自由的角斗士，进行不由自主的生死决斗。小说《斯巴达克斯》就非常生动描述了角斗士的命运交响曲。
同样是艺术作品，梅里美的小说《卡门》，则讲述吉卜赛烟草女工卡门的传奇。她在军官唐·霍赛和斗牛士埃斯卡米罗中周旋。后来，霍赛在埃斯卡米罗斗牛获胜的欢呼声中，刺杀了卡门。《卡门》的序曲，常被人们称为“斗牛士进行曲”，深受人们喜爱。乐曲充满激情、欢快、热烈，热情奔放，表现出斗牛士的勇敢，是久唱不衰的世界名曲。
与西方斗牛异曲不同工的是我国的斗鸡。斗鸡是在主人操纵下，鸡和鸡的单打独斗。据考证，斗鸡游戏起源于亚洲。中国是世界上驯养斗鸡的古老国家之一。斗鸡之风在春秋时期已较盛行。唐朝好几个皇帝都喜欢斗鸡，最厉害的斗鸡，用庄子的描绘是“呆若木鸡”，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等而下之，就是斗蟋蟀，亦称“斗促织”“斗蛐蛐”。黄庭坚赞美蟋蟀有五德：“鸣不失时信也，遇敌必斗勇也，伤而不降忠也，败而不鸣知耻也，寒则归宇识时务也。”蒲松龄则编了《促织》戏说斗蟋蟀。
斗牛和斗鸡，是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不同竞技娱乐活动。进行到“赛点”时，当事人，包括观众的“亢阳鼓荡，血脉偾张”都差不多，但各自的娱乐价值取向是不同的。
每场斗牛，都有对牛的最后一击。这致命一击，是“快、准、狠”的体现。斗牛士冲向牛，挑逗着牛也相对冲向斗牛士。斗牛士在相互快速运动中，准确判断牛的部位并果断下手。牛迎刃而上，应声倒地。斗牛士技艺娴熟的扬扬得意，让人突然想到庖丁解牛时的淡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