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林占熺教授在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乌拉特中旗实地查看沙地土壤情况。
林良辉摄
2023年10月18日，第三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在北京盛大开幕，来自150多个国家、30多个国际组织的代表签署有关合作项目清单，Juncao（菌草）已是热词。毕竟，这项来自中国的重要发明已惠及全球106个国家和地区。2021年11月，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出席第三次“一带一路”建设座谈会时，讲述了福建科技人员菌草援外的故事，自然联想起当年的热播剧《山海情》：“我就派《山海情》里的那个林占熺去了。”而今年9月26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布的《携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国的倡议与行动》白皮书，第五章第一条便提到菌草。这是一株改变世界的“幸福草”，联合国有关组织近20年深入考察后，对菌草技术极为推崇，联大主席还称赞“世界菌草技术之父”林占熺是“学术卓越的典范”。
金秋九月，我受邀参加全国菌草技术推广现场会，跟随林占熺翻越无边无垠的内蒙古乌兰布和沙漠、远赴宁夏石嘴山盐碱地，一路上他款语温言：“我不过是在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的生态文明思想，提前参加到山水林田湖草沙的治理上来……”回榕不久，林占熺又远赴南非、肯尼亚等地，播撒“幸福草”。备受各国欢迎的他，也还是虚怀若谷：我不过是在践行习近平总书记“使菌草技术成为造福广大发展中国家人民的‘幸福草’”的号召……
一个八旬老人的“不过”背后，光是在黄河戈壁滩身体力行的苦斗，就能让世人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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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边的风沙也忒大了，一年四季都这样吗？”
“差不多吧。我们这里一年就刮一场风，从年头到年尾刮个不停。要不，乌兰布和在蒙古语中怎么叫‘红色公牛’？这边的风沙你们福建人真能治？”
10年前，2013年4月下旬，内蒙古阿拉善盟乌兰布和沙漠东缘黄河沿岸，当地人对几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疑惑：难道他们不知这里是中国四大沙尘暴发源地之一？不知这里是黄河全流域飞沙走石最严重的地段、每年都有上亿吨沙土入河？
风沙也似乎摆开了阵势，要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者下马威。初来乍到的他们很快就被打得鼻青眼乌，却没蔫头耷脑，尤其是他们年逾古稀的领队、福建农林大学教授、“菌草技术之父”林占熺，他手握菌草义无反顾地拉开了黄河治沙的序幕。
那是林占熺40年来一直没放下的梦啊！
黄河之水浑浊翻滚，却难掩他那如炬的眼神；黄河之水不复回，却流失不了他种在心头的信念。时间的考验在他面前如风吹过，再多的沧桑和艰险也无法让他退却。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从青丝盖顶到满头银发，直到培育出巨菌草、“绿洲一号”等治沙利器。
那年4月21日，随着林占熺一声令下，一丛丛如高粱秆般的菌草草种，嵌在了西北大漠上。能否在此不毛之地变出青纱帐？谁的心里都没底。5月中旬，草苗好不容易长到近十厘米了，大风起兮沙飞扬，那些草被打个措手不及，非死即枯。一试再试，一败再败，每每和风沙的混战过后，菌草满地狼藉，惨状让人如置冰窖，如跌谷底。
“已经失败六次了，你们真的不可能成功了！”当地合作的企业接二连三下逐客令，甩起脸色。
治沙队在连争带“赖”中坚持到7月底，林占熺再次现场破解难题，打气鼓劲：“沙尘暴过后，风沙就会逐渐转小，菌草这时就能趁机生长。我这次选用的草种，事先都在实验室里做过多次实验，在没有光合作用、没有施肥的情况下，50天内根和叶还能生长……”
这真是一场孤军作战的持久战啊，他们每天都在与老天抢时间，毕竟季节不饶人，一年的菌草种植季快进入尾声了！
苦心人，天不负。第七次试验时，菌草一节一节冒出来，埋了一节又长一节，猛地涌出了力量，在疾风狂沙中傲然挺立在贫瘠的黄色沙漠上，齐刷刷抬头看天。元气满满的草，以每天七八厘米的速度节节攀高，以看不到的须网在沙地里扎根。
林占熺带着大家种啊种，分做了多个实验场。哪块场地都犹如手心手背不容忽视，发现问题便第一时间处置。欲觅良方，就得躬行。他时不时带着仪器，逆风而上，艰难地爬上沙丘顶端，测量风速。回来再与团队一起沉着分析当地的沙土构成、风沙规律，再行考虑调整种植布局、变换育苗方式。
风沙跑得贼快，每快一步就会埋掉一寸山河，人类只得步步退让。拿阿拉善来说，每年沙子都要往盐碱地移动30多米，一移就成钉子户。看到风沙如此疯狂地扩张地盘，林占熺更为着急，要早点让菌草成为风沙的克星，成为前所未有的治沙新式武器！不只限于此，还要将之扩大到全国，向四海推广。现在他需要实验，他要跑在风沙前面，“老夫聊发少年狂”，他有时比风沙还急不可耐！
风沙打在脸上如针扎、似刀刺，痛了就侧身或背着走，整个脑袋只露两只眼睛探路，然后“满载而归”——衣服口袋尽是沙。林占熺甘做当地人眼中的“傻子”，迎着风沙的一路吹打，到盐碱地做实验。受了感动的合作企业，终于同意把沙漠东缘黄河沿岸只长芦苇的盐碱地也割一片给他种菌草。
蚊子群起而攻。死寂的水面上浮动的是黑压压密不透风的蚊子，稍有动静便嗡一声齐飞，成千上万，搅得水面涟漪阵阵。下午5时左右，风小一些，它们便兵分数路，一窝蜂径直向人扑来，以百敌一。有好几次，林占熺只觉眼前一黑，刚扭动身子挥动双臂驱赶，冷不防脸上已痒得不行，抬手随意一打，掌中就沾满了十几只蚊子的血。最讨厌的还是被蚊子骚扰得没法做事，他们就学当地人戴上丝巾围脸，个个成了黄河边的“蒙面侠”。
榜样的力量在“带动”，大家心里有了绵长的动力，甘于饮风咽沙。那些强度超大且超脏的活儿，连当地人都嫌工钱低而不愿意做呢。
2013年9月14日，这些“傻子”们黝黑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迎来由“两院”院士和著名专家组成的验收团。
沿着乌兰布和沙漠腹地的穿沙公路，曲里拐弯驱车一小时，眼前的颜色渐渐由深黄变为淡绿，越往里走越觉颜色在改变。一片绿洲突然跃入眼帘，在茫茫的黄色沙海显得郁郁葱葱，如纱似帐，像是天上遗落的明珠。不少人明明记得，一年前的天地不是这样子！
“真是奇迹，了不起！”
“菌草太神奇了，画面超震撼！”
“乌兰布和沙漠有了最美童话！”
专家们行走在翻波滚浪的草海中，望着一丛丛尽染新绿、迎风轻摇、生机勃发的菌草，摸着运用不同菌草栽植、已高人一头的复合草篱，细看其发达的根系网络，条条纤维都很坚韧，一草深扎，就是一道“绿色防线”！他们知道在年降雨量不过百来毫米的流动和半流动沙漠里种菌草，不是什么人都能干、都能坚持下来的，光这种精神就足以感天动地。现场解说的林占熺，道及菌草已然经受的七次“死去活来”的严峻考验，让院士专家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中国治理荒漠真的诞生了“秘密武器”。
新华网刊发文章《福建“菌草学”成果成中国治沙“新式武器”》，激切欢呼：“菌草技术已经为我国防沙治沙闯出一条新路！”
这年，林占熺获得国际生态安全合作组织颁发的“世界生态安全奖”，成为中国大陆第一个获此殊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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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没完没了啊，难道真是不行，天意逼我们收兵？”
“不，我们是有进无退的过河卒子，绝不能缴械投降！”
2014年夏秋之交，黄河边戈壁滩这番对话，刻骨镂心，让山河动容。
不久前，这支种草队伍在这里表达着他们的激动，这个说“等闲识得东风面，著草成新绿”，那个说“枝头春意闹”，但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神鬼莫测的超级大风倏然而至，眼看就要卷成千重浪的菌草悉数被毁。新草旧草上下翻飞，无助得犹如浪涛中的浮萍。几位队员泪流满面，哭得像孩子。
那天，林占熺华发苍颜，在黄河边一坐半天，差点儿把牙齿给咬碎！40年前，年轻的他在黄河边第一次听母亲河的哭泣，那些被沙漠围困得暗无天日、几乎断流的河段，那些在崩塌中和惊涛骇浪一起流失的土地，同此一哭、泣如雨下！他立誓发狠，要替母亲河把泪止住。
现实让所有人又扎了一次心，大家希望他老人家难得糊涂一次，反正用功至此，完全有理由一走了之。林占熺却声色俱厉：“不到黄河心不死，菌草到了黄河更是不死心！”
风沙渐住，他茕茕孑立在黄河边，抚摸着尸横遍地的菌草，眼里洒泪，心中滴血。他真是不甘败北于此！
滔滔黄河漂走了熔金的落日，远处传来队员的呼唤，他揉揉酸涩的眼睛，示意他们过来，把他从趴窝的草丛里挑选的几株长根系菌草一起带回。
夜深了，满天的星星已被风沙吹打得七零八落，戈壁滩早晚温差大，林占熺冷得直打寒战，却仍无睡意，一次次抚摸连续几天挑选带回的长根系菌草，脑袋像车轱辘那样不停地转动。他在灯光下俯身对十多种长根系草种再筛选，反复再反复，审慎的目光终于落下：它能在草间求活，起死回生吧？
翌日会上，他拿出了自己的主张，并和大伙一起研究风沙规律，分析沙土结构，调整种植布局，变换育苗方式。他说：“老天爷有时就喜欢和人开玩笑，唐僧师徒西天取经，不挨过九九八十一难，怎能修成正果？我们也一样，失败了就再尝试嘛，只要人不趴下，管它有完没完！”
不服输的他，亲自蹲守，带着团队选种此草，一丝不苟得连最细微之处也不放过。种啊种啊，终于在种植季的尾声，菌草先锋一株接一株，一拨接一拨，牢牢扎根在了沙地上。
行行重行行，整整四个月后，乌兰布和沙漠南部终于长出一片新绿。那一天，黄河边、沙漠地，这帮人破涕为笑，像一群傻子。来年再细测，有菌草的沙地，不觉都蕴含了有机质。
就这样，林占熺带队在飞沙走石、环境恶劣的乌兰布和沙漠东缘黄河沿岸，连年开展种植菌草固沙防沙的研究与示范。各方关注下，乌兰布和被国家定为开展种植菌草、固沙防沙研究的示范区。林占熺没有飘然得意，他希望今后中国和世界所有亟需治理的沙地，能有个当代版的“草木皆兵”故事才好呢。那草木即为菌草，那菌草就是守护生态的兵丁。
这场演义在他的导演之下日益变得可期。这些菌草适应性强、生长快、根系发达，一举固定沙丘后，与肆无忌惮的沙漠成了欢喜冤家。而菌草收割之后，还可以作为牛羊饲料，也可用来制作生产食用菌的菌袋，扶助贫困地区发展产业，在中国实验后，还可向海外推广。
于是，人们会明白，国家菌草中心的会议室墙上，那幅镶嵌着一个个红五星的中国地图为何分外耀眼，上面标记的正是沿黄河各省而设的菌草种植示范基地；人们也会明白，林占熺办公桌上摆放的地球仪上为何时不时便有新的国家被贴上标识。它们分别是林占熺菌草治黄、菌草援外的“作战地图”。他却谦称自己并非将军，只是一名有进无退的过河卒子。他在拼命向前时，也一步步接近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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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拐沙头的沙子直接吹下黄河了，风一大，就是成吨成吨的沙……”
“流沙速度惊人，覆盖农田和房屋，这里的百姓搬得只剩下杨革命一家了。”
2015年春天，身体微恙的林占熺由二女儿林春梅陪护着远赴阿拉善，顺便也让她探望受命蹲守治沙的丈夫余世葵。她在同往磴口县刘拐沙头的路上逆风而行，耳听翁婿一谈都是工作，猜测他们要对刘拐沙头“动手”。她知道不容易，没个十年“抗战”下不来，既心疼父亲，也心疼新婚不久就自愿辞去高薪职位跟着父亲种草的丈夫。小时候，父亲陪自己和家人何其少，不是在琢磨就是在四处试验“治沙武器”；婚后，丈夫抛闪自己和孩子何其多，有多少热血和汗水洒在这里。姐姐林冬梅也放弃国外公务员职位回国种草，这些年一张秀气的脸被风沙摧残几多！种草治沙太艰难，工资又低，没几个人愿意长年蹲守，父亲只能把自己的亲人“拉下水”。
父亲说得铿锵有力，当年原子弹在沙漠里会开出“蘑菇云”，能长蘑菇的菌草又岂能不开花！是啊，父亲和丈夫初来时的一些不毛之地，如今已有一株株、一丛丛、一排排菌草，向着沙漠、黄河和天空伸出枝叶，在风中歌吟。菌草荣枯有数、得失难量，林春梅在这荣和枯、得与失之中，看见了丈夫的影子。回来讲给母亲和孩子听，隔代人都听成是神话。她还发现，原本内向的丈夫在内蒙古摸爬滚打几年下来，身上也染上了草原标配的胸怀和豪爽、自信，她感谢父亲带出了这么一个男子汉。
刘拐沙头，顾名思义，一个“沙”字就让人头大。多少年来，大风和洪水，都将成千上万吨的沙子汹涌澎湃地注入黄河流经的磴口河道，在这里造成一片5公里长、1公里宽的流沙地带，河水淘空沙子，河道渐渐移动，河中心出现沙洲，宛如被剔除了血肉的史前怪物骨架。治理要花钱，先后也来过几家企业，可都担心治理了没几年又会被打回原形，谁也不愿意投钱。
刘拐沙头的护林员杨革命，祖孙三代都从事护林工作。近年由于风沙危害、病虫危害及过度放牧等原因，当地防护林大多死亡，只剩下残缺的枯枝和裸露的根系。每年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一片片农田总得遭殃，逼得村民们纷纷搬迁。他一家虽留下坚守“阵地”，但眼见黄沙覆盖了半个羊圈后，就要直逼房屋跟前，他束手无策，不知还能坚守多久。林占熺带领菌草团队到来，让他看到希望，他期待见证出现好转的“拐点”。
林占熺给团队布置任务时，就强调：“在刘拐沙头的试验，一定要让大家都看到，菌草既能阻沙又能固沙，确实是宝贝；还要让大西北的农民愿意种植，除了生态效益，也得有经济效益。”
第一年在磴口黄河岸边种草阻沙固沙护坡，几乎被风卷沙吞一锅端。大家都说完了，林占熺说不会完。第二年改进方法再种，洪水冲塌河沿，把菌草冲得无影无踪。林占熺依然不认输，指示换个菌种再种，还不失幽默地说：“所有的努力都不会付诸东流，那些被冲走的菌草说不定就在黄河下游两岸安家落户，生根发芽，等着我们日后相会。”
曾有那么多人不这样看。一位企业家受到“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的鼓舞，豪情满怀要在当地打造一个林占熺设想中“南草北种，援出民族共富路”的样板，然而实地一看，扔下一句话成“绝响”：“你们走钢丝，我可不陪葬！”
被釜底抽薪了，这些年他被“放鸽子”还少吗？海归博士女儿林冬梅问他：“想治沙没问题，但您为什么每次都要挑最难走的路？”
林占熺反过来问：“那你想把最难的路留给谁走？”
林冬梅与妹夫等人选择和父亲一起做“傻子”，经过三年的努力，这里始有生命久违的呼吸声。
2017年6月，14名亲历菌草生态治理的“两院”院士和知名专家，联名提交《关于加快推进黄河生态屏障建设和菌草新兴产业发展的建议》。翌年，刘拐沙头的沙子终于向菌草俯首帖耳了，那些收获来的菌草就免费赠给杨革命作为饲草喂牛羊。杨革命一家喜出望外，不仅不愿意搬迁，还扩大了养羊规模。杨革命也从当初的无奈和诉苦，逢人就眉开眼笑：“菌草来了，环境好了，牛羊多了，日子红火了！”
预料之中，刘拐沙头成了“网红打卡处”。2020年的一天，游人络绎不绝，有个陌生的脸孔如数家珍地向林占熺一行介绍：“菌草长到两米能喂家禽家畜，四米就能喂骆驼……”林占熺笑得一脸灿烂，知道人家把他们也当成游客了。再看左右游人，听着介绍，脸上流露出对自然的敬畏、对沙地里生物生命力的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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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不到就起，把家当旅馆，哪有时间陪我们？我可不敢跟他那些菌草争宠，这辈子嫁给他真是苦啊，他为全世界的穷苦人服务，我为他一个人服务。”
“我爸八十了还这样玩命工作……”
2022年春，在他妻子和女儿的“控诉”声中，林占熺简陋的家，一次次向我打开。家是草堂，其实不管是草堂还是殿堂，林占熺大白天都难得在家闲居。也难怪妻子有一肚子苦水总也吐不完：原以为他六十在岗，七十该退了吧，如今年近八十仍雄心万丈，他的诗和远方，更隔“草堂”一万重。
设于福建农林大学里的国家菌草中心，逢年过节也照常一派忙碌，林占熺完全沉浸于在岗状态，只为能让菌草在服务国家战略中发挥更大作用。刘拐沙头在春雨过后，菌草是不是还可以往河边推进几米？那里的菌草阻沙固沙治理点虽已名声在外，但他犹嫌不足，还在思考如何完善些，做成样板，让菌草生态治理与产业发展在世界舞台上提供最佳“中国方案”。一株草在来往如梭中，成了拓展中国和平外交的“植物大使”，从此与世界再也分拆不开，中国扶贫、生态保护经验也因此多了“国际范儿”。
林占熺当选党的二十大代表后，面对纷至沓来的祝贺，他说：“作为一名受党教育培养成长起来的科技工作者，我会继续带领菌草技术团队开拓创新，为‘一带一路’建设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更大贡献。”
理想永远离不开实实在在的行动，林占熺逐梦的脚步至今铿锵有力，每一步都焕发着惊人的力量。他没空嗟叹“路漫漫其修远兮”，而以顾炎武诗句自励：“远路不须愁日暮，老年终自望河清。”日复一日，终年沙尘满征衣，他挺直的背似乎弯了些，又弯了些，却依旧是向涛头而立的弄潮儿，和一株株四荒八极无所不达的菌草，不屈不挠地构成了这个时代的中国脊梁。
读小学的外孙女每每找不到慈祥的外公，便多方打听，外公一天的工资到底有多少，她想用过年的压岁钱“买断”外公的一天时间，让他陪自己和全家人一起玩。后来她又想，还不如自己快快长大，陪外公一起去种草、扶贫、治沙……孩子不知，她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时而成为外婆嘴里“反面典型”的外公，此时正在千里之外的阿拉善与沙共舞，与河同处。
有一次，林占熺带着黄河边的沙尘和欢声笑语回到福州，因为骨折，只能由司机背上楼，妻子得知情由，数落他：“不要命了？”他却只道寻常，一番绘声绘色的讲述后，妻子却又主动表示：“把那边沙漠给彻底制服的胜利之日，我一定好好酿一坛客家米酒，带到黄河边，陪你把酒临风。”林占熺赧然一笑：“能有这一天，我死了也甘心，最好是死在有菌草或菌菇的地方，就埋骨黄河边。”
林占熺身边工作人员曾拍过一张老人在黄河边拄杆行走的照片发给我。路看上去有点泥泞，人远望有点孤独。这个老人用菌草技术扶了大半个地球的贫、治了黄河瀚海的生态，这些年走过的路哪里不难，哪里不孤寂，而让人感觉艰难的路却往往是真正的捷径，因为它直抵人心。让我无尽联想的还有：跟在这个老人身后，再扬鞭奋蹄紧追慢赶，怕也是如我这般，只能远远地望见一个背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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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能够再干十年二十年，为中国式现代化，也为‘一带一路’建设贡献菌草智慧，即便将来我看不到这个伟大梦想全部实现的那一天，我也相信世界一定能够看到！”
2023年8月底，在内蒙古乌兰布和沙漠，踏着遍地黄沙进入密不透风的菌草森林，林占熺激情澎湃。
现场砍下一丛巨菌草测量，当初的一株草已分蘖成29株，重近25公斤，最高3.99米。秸秆如甘蔗，嚼一下，微甜。同行的专家就结合国情说了，中国饲料目前缺口约五千万吨，如果方法照旧仍在草原上大肆放牧，有可能使大量土地荒漠化，而如果让菌草饲料产业化并大面积生产推广，将极大改变中国饲料的供给结构，节约更多土地进行生态化建设和农业生产。
有了菌草就是不一样！黄河戈壁滩的菌草生态治理，交出了优异的成绩单：种植百余天，达到固沙效果，四个月减少1400吨输沙量！非洲、南太平洋等地频频传出的种植菌草菇致富佳音，让不同肤色的人们为“中国草”而痴迷。
中国菌草，真是一株改变世界、被联合国称誉的“神草”，除了修复生态，还能长出味道鲜美的菌菇，解决穷困地区的温饱，成为众多动物的饲料，做出最绿色的板材……简直有百益而无一害。一株草、一个梦乃至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故事，让世界为中国智慧、中国胸怀，为中国科学家的奉献精神感动。
在滔滔黄河边、茫茫大漠里，在“一带一路”的众多参与国度，林占熺压根不去理会自己还能强撑多久，依旧壮心不已，要用一生来造福中国和全人类。23岁那年，他入党第二天，就在笔记本上落下“为共产主义理想而献身”等字句。在这段敲金击石的文字下面，后来还加上一问：“你忘记了共产主义理想吗？”时至今天，这位“感动中国2022年度人物”还这样问自己，也问麾下的菌草团队。
闽江、黄河、长江和尼罗河激荡起大合唱，风中回响着不同语言发出的同一个声音：“中国菌草必将幸福着我们的幸福，幸福着世界的幸福！”
瀚海可尽，回声不绝，属于他和菌草的传奇仍在续写，在“一带一路”上大放异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