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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六里”之往事 责编

□访古探幽 


长乐“六里”之往事


林小龙

2023.11.08

  

  长乐“六里”之往事

  

  长乐闽县村

  相比于闽侯县侯官村的声名在外,长乐的闽县村可谓默默无闻。唐武德六年(623年),“析闽县地置新宁县,寻改长乐县”。“八闽首邑”——闽县,是先于长乐存在的。

  闽县自然村今属航城街道石屏村,《长乐六里志》载:“原以地属闽县,故以‘闽县’称之。”这里地处曾经的闽(侯)县与长乐交界,翻过山脊,便是清乾隆时长乐知县贺世骏笔下“吴航十二景”之一的巍巍首石山。

  山陬僻地,却留存久远的历史记忆。

  

  长乐“六里”之往事

  

  绘图林小龙

  

  长乐“六里”之往事

  

  

  长乐“六里”之往事

  

  长乐、闽侯旧界碑,1934年立,是“六里”划归长乐的历史见证。

  一

  “六里”归属长乐不足百年,相较于长乐建县1400年的历史长河,不过是汇入其中的涓涓溪流,平添荡漾的碧波与深隽的底蕴。

  所谓“六里”,即光俗、江左、高详、至德、钦仁、绍惠六里,大致包括今天的营前街道,猴屿乡,以下洞江、五竹溪为界的航城街道西、北部,以上洞江、焦溪为界的玉田镇、首占镇西部。民国23年(1934年)9月,“六里”由闽侯县第十三区划归长乐管辖(原属高详里的峡南村划归闽侯县管辖),时任长乐县长的王伯秋与民政厅委员陈煌琳、闽侯县长陈世鸿在高详里太岁坑(今营前黄石)勘界立碑。

  再往前追溯,“六里”又属闽县“外七里”(另有归义里,今闽侯的枕峰、兰圃等村);清雍正时“六里”置营前分县,仍属闽县;民国2年(1913年),闽县与侯官县合并为闽侯县,闽县之名随之沉湮。

  洞江曾是闽(侯)县与长乐的界江,它在浮峰山下分野,一半是上洞江,一半是下洞江,中间曰半野(今航城泮野)。俗话说:“半(泮)野水,两头涨”。江水绕过九龙、云门、浮峰等诸山,又分别在营前港、洋屿港汇入闽江,赋予“六里”独特的风景。

  一个地方有了风景,便有了先贤流连的踪影。此景,是元隐士李昭远杯中的“九龙漾月”,是明状元陈瑾诗中的“青洲塔影”,也是民国儒士李永选笔下的“瀛洲环碧”;此情,是宋名臣郑丙晚年寄情的“洞天奇岩”,是明知县夏允彝为民祈雨的“芦际飞瀑”,也是民国将军萨镇冰疾书的雄峙闽江的“金刚濯足”。

  今日,若是再让贺知县赋诗“吴航十二景”,恐怕又得一番艰难抉择吧!

  二

  一个地方有了故事,便有了今人叙谈的闲情。

  “六里”的故事,是从西晋开始的。《榕城考古略》中说,太康三年(282年),晋安(今福州)郡守严高嫌故城地势局促,一度想移郡治于白田渡(今长乐玉田),惜非南向,只得作罢。想当年,这里定是山灵水秀、沃野千里,令郡守爱莫能舍。

  “六里”人的记忆却始于唐末。自唐以降,避乱歇息于此的先民们依山起厝,蹚水垦荒,让宗庙有了山水的印记,如琅峰李氏、九龙林氏、马江郑氏、洞江许氏……

  这里水木明瑟,风光旖旎。宋大儒朱熹曾流寓于此,流连于至德里九龙山,留下“毗济潭”石刻。或许正因了他的莅临,“六里”文风始盛。

  闽县江左里(宋时称合浦南里)洋屿的郑昭先是朱熹的学生。初出茅庐的郑昭先,苦于学问浅薄,求学于朱熹。师者“一见器之”,谆谆教诲。绍先后来官至相位、位极人臣,始终秉持忠君赤诚之心。他晚年归隐田间,“虽退伏田里,葵藿之心终在帝所。”

  巧合的是,朱熹的“政敌”郑丙晚年亦归隐于江左里,是猴屿洞天岩的开山鼻祖。郑丙是长乐人,官至吏部尚书、端明殿学士,颇有政绩。却与朱熹不合,暗讽他“欺世盗名,不宜信用”。也正因此,《宋史》对他评价不高,万历癸丑《福州府志》将之列为“邪佞”。

  前述郡志的主修者曰林材,世居至德里九龙山下的唐屿(今首占塘屿),晚号九龙山人,与光俗里的林国相、福清叶向高同为明万历十一年(1583年)进士,以忠谏批鳞传入《明史》。其父林堪是嘉靖年间举人,其子林弘衍与谢肇淛等人并列“竹林后七贤”,孙子林之蕃是崇祯十六年(1643年)进士,闽人称“四世簪缨”。林材的九世孙林寅是武举人,曾题刻“闽江第一”(今刻于金刚腿公园)。

  林材的曾祖母许凤为名臣许天锡胞妹。许天锡,至德里洞江(今营前洞头)人,号洞江,明弘治六年(1493年)进士,官工科都给事中,亦传入《明史》。他敢于直谏,弹劾奸臣刘谨,不惜“尸谏”;也有一说,是刘谨连夜令人诛杀。

  同样的世家,不得不提及钦仁里玉田郑氏。郑善述,清康熙年间举人,居玉田焦溪,因以为号。其子郑方城、郑方坤,孙郑天锦皆为进士,“父子兄弟三进士”,成一时佳话。郑方坤的《全闽诗话》至今仍是闽地诗歌研究的翘楚。

  光俗里营前在明朝时出了双状元:陈?(一说陈?籍贯为闽侯县祥谦镇门口村)、陈谨,各有传奇故事,命运却都令人唏嘘。

  陈?,明洪武三十年(1397年)春榜状元,与林鸿、陈仲完等人并称“闽中十才子”。《闽书》中说,他占卜当年“榜首当刑而死”,竟一语成谶。该榜51名进士皆为南方人,引北方士子群情激奋,讼于朝廷。复试重审,结果依旧。朱元璋为安抚民心,怒将前榜全部除名,另录一榜,皆为北方人,是为夏榜。而陈安当了不足20天的状元即被处死,牵累者众多。这就是著名的“南北榜案”,开了南北分卷制的先例,影响深远。

  陈谨,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状元,居上洞江畔,故号环江。传说他及第后,家里种的早稻都变成了秫米(糯米)稻。他为文“温润淳雅”,为官“不激不阿”,深受考官徐阶器重,却在家中丁父忧时,在一场纠纷中不幸被乱棒打伤致死。

  “六里”文人的故事,既有风流雅韵,也有傲人风骨;既有平步青云,也有跌宕起伏。

  三

  “六里”是柔情的,也是血性的。它雄踞滔滔闽江东南岸,与西北的仓山、马尾、闽安呈掎角之势,威镇海门,守护着闽都千年血脉。

  忆当年,宋室南逃,暂避林浦。元军逼近,勤王兵起。至德里马头(今营前马头)的郑多福振臂高呼“此吾报国誓扫胡元之日也!”他“状貌魁梧,膂力过人”,持三十斤大锤,身经百战,遍体疮痍。

  蒙元北遁,大明崛起,却一度受困于倭患。嘉靖年间,大批倭寇突破闽江天险,攻入闽安,焚劫至营前、唐屿等地,一时生灵涂炭。戚家军来了,他们屯兵营前,锣鼓喧天、奋勇拼杀,令倭寇心惊胆寒、莫敢再犯。

  满清入关,山河飘摇。唐王朱聿键建立南明隆武政权。唐王败,失意的吏部郎中林之蕃归隐故乡唐屿,在朱熹留下墨迹的毗济潭汲水洗耳,笃心入禅。他以画自给,终身未仕清。光俗里人林成科则选择加入反清义师,冲锋陷阵、血洒沙场。

  鸦片战争洞开国门,夷人纷扰。甲申中法马江海战,江左里三江口水师旗营全部投入战斗,重创敌舰,血染闽江。战后,共129名旗营烈士分祀于马尾昭忠祠、琴江忠魂堂。

  抗战时期,狼烟四起。1941年,陈亨源率领的游击队在绍惠里琅尾港(今玉田琅峰)伏击日军,毙敌42人,我方无一伤亡,为长乐抗战史抹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是一组波澜壮阔的史诗,腥风血雨、可歌可泣,泪湿“六里”。

  四

  “六里”是蕴藉的,也是开放的;是沉稳的,也是奋进的。

  明朝郑和七下西洋,云帆高张,扬名海外。他驻泊舟师于马江(今上、下洞江),奏改马江为太平港。《闽都记》载:“上洞江,在至德里,马江左次港也,舟人候潮,咸集于斯。”当年,至德里的李参跟随郑和,劈波斩浪,屡立功勋。

  民国16年(1927年),省农工厅厅长黄展云提议划“六里”区域为营前模范农村,自兼村长,发展生产、创办学校、兴利除弊。虽以失败告终,却是近百年前新农村建设的先行尝试。

  1928年,长乐第一个党支部在玉田桃源(时属闽侯县)诞生。

  1935年,长乐第一条公路——县城通往营前的公路开通……

  上世纪90年代前,“六里”与省城的连线,是悠长的古道,是蜿蜒的江水,是风雨兼程的渡口;而今,“六里”与省城的连线,是从“营前站”出发的地铁,是近在咫尺的高速公路,也是上洞江畔疾驰而过的动车。

  往事如烟,岁月峥嵘。“六里”赋予了新内涵,“六里”构筑了“新长乐”。有谁记得当年王伯秋县长的《新长乐歌》:“新长乐,乐何如。背山面海,人文之区……”

  第2156期

(全文共329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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