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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街里的寻常人生 重返纯真年代 灵魂之歌:返乡与生命的咏叹 责编

文本解读


花街里的寻常人生


——读徐则臣《花街九故事》

童梦

2024.05.24

  作家都有自己的精神家园,我们称之为——文学的故乡,莫言的高密,贾平凹的商州、余华的海盐、迟子建的北方、徐则臣的花街,这些风景根植于中国大地,是他们文学创作的起点,也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给予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花街就是这样一条普通的老街,承载着徐则臣自选集《花街九故事》中所有人的命运纠葛。

  书中共收录了关于作者文学故乡“花街”的九部中短篇小说,包括:《花街》《如果大雪封门》《这些年我一直在路上》《人间烟火》《失声》《大水》《苍声》等。“九,阳之变也。象其屈曲究尽之形。”九是最大的数,数穷则变,作者从自己多篇作品中选出最满意的九篇,就像从花街上发生过的无数寻常故事中截取了几个片段,几段时光,书中的人物都有自己不愿意为人所知的隐私故事,而这每个故事里无可回避地纠缠着花街的其他人。即使走出花街,走到北京,走到大雪封门也只是一种有关花街的延伸,最终每个人都把自己赤裸裸地交付给了命运。

  同名小说《花街》里的修鞋匠老默是最具戏剧感的人物,他坐在老榆树下,守着一个越来越过时的手艺,花街几十年就是这么长的一段,老默几十年就在这里,从吃一碗豆腐脑的清晨开始,到无人问津的黄昏,晃晃悠悠离开花街。卖豆腐的麻婆不说话,老默也不说话,花街的生活于老默而言,就是一张陈旧的老照片,没有任何变化,像定格在某个时刻。然而这种平静在老默猝然离世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照片里的每个人都开始讲话,他们哀叹、他们怀疑、他们甚至造谣,他们不明白老默为什么不结婚,他们不明白老默为什么把自己的遗产赠给了良生。他们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几十年熟悉的老默是花街的陌生人。良生拒绝留下老默的遗产与遗体,流言蜚语已经让他崩溃。众声喧哗之际,麻婆说了一句:留下,良生。这一句真的是石破天惊的神来之笔,是全篇中最高潮,之前铺垫的一切缓慢的节奏、灰暗的色彩、重复的人物动作在此刻突然“动”起来:色彩丰富起来,情节快速推进,就像悬疑电影一直揪着观众的那个秘密被突然解开,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如果说《花街》是一场精彩的戏剧,那么《苍声》就是一个时代的隐喻。好人何校长被游街批斗,他的学生揭发他强奸自己的女儿韭菜,韭菜是校长收养的弱智孤女,一桩曾被人公开称道的善人善事变成一场人人得而诛之的闹剧。闹剧的始作俑者是几个孩子——何校长的学生,也是“我”的同学,而幕后策划者是支书吴天野。闹剧表面因韭菜而起,实质上是吴天野看不惯何校长头上的一顶礼帽。这顶知识分子的礼帽,让他受人尊重。现在吴天野要让何校长戴着这顶帽子游街,由受人尊重变成受人唾弃。作家没有具体写故事的年份,但是“批斗”“游街”的字眼又明白无误地标注了那个时代。十三岁的“我”是一个旁观者也是一个亲历者,懵懂的“我”看不懂权力的逻辑,却渐渐看明白了闹剧的逻辑。“我”拼死想帮助韭菜拿回被践踏的“礼帽”,但却被脱了裤子当众羞辱,施暴者是“我”的同学。他们轮奸了韭菜后把帽子还给了她。韭菜以为帽子回来了,爸爸就能回来,结果何校长自杀了。“我”目睹这些后一夜苍声,少年变声,带着耻辱磨难成长,“像生铁一样发出坚硬的光”。这光的背后是阴影,前方,带给人们希望的是花街的日出。反映那场时代悲剧的作品很多,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到现在,老一代作家以“伤痕文学”记录过去,青年作家徐则臣则以更个人化、更冷峻、更精湛的写作技术回望历史。

  塞林格唯一的短篇小说集《九故事》收录其最负盛名的九个短篇故事,影响不亚于他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亦为其巅峰之作。他用平静克制却又摄人心魄的语言勾画纯真与美在现实中的困境。而徐则臣的《花街九故事》笔下的孩子们、年轻人、老人们同样经历了对爱的渴望、对尊严的追求,也同样曾经绝望与疯狂。

  《花街九故事》中,《如果大雪封门》在地理意义上扩大了“我”的视野,而《苍声》在文学、精神、情感的意义上获得了坚定的生长。花街的寻常岁月是广阔社会生活的缩影,是风云激荡历史的回响,这一切滋养丰富了作家,最终获得个人的成长,《花街九故事》与《北上》《耶路撒冷》都代表了作家最高的写作水准。

(全文共166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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