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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学佺与鼓山之缘 责编

□史林折技


曹学佺与鼓山之缘


贾海风

2024.06.03

  

  曹学佺与鼓山之缘

  

  鼓山涌泉寺。

  在福州城里任何地方,向旭日升起方向望去,那座雄镇东方高耸的山峦就是鼓山。

  鼓山风光秀丽,白云飘荡,青松苍翠,清泉漱流,峭壁陡立,巉岩嵯峨,自古便是文人墨客纷纷结缘之山。

  鼓山是历史悠久的文化名山,一千多年来积淀了厚重的人文底蕴。明清两代数次编修鼓山地方志书,以清代黄任著《鼓山志》流传最广。此书开篇卷一《名胜》便为“鼓山距郡城东三十里……延袤数十里,郡之镇山也……山巅有巨石如鼓,或云每风雨大作,其中簸荡有声,故名”。这些文字都源于曹学佺《大明舆地名胜志》,至今常被后人引用。

  《鼓山志》艺文卷诗词部分也把曹学佺《屴崱峰拟古四章》列在卷首,足见曹学佺与鼓山文缘不浅。《鼓山志》里共收录曹学佺诗14篇,但曹学佺著述中还有不少与鼓山相关诗篇。曹学佺赞咏鼓山诗篇,涉及白云廨院、东际亭、半山、涌泉道、涌泉寺、茶园、白云洞、屴崱峰、灵源洞、喝水岩、国师岩等风光名胜地。在这些诗篇中,曹学佺不吝赞美鼓山自然风光以及清幽静谧的禅学氛围,毫无保留地抒发出浓烈的个人情感。如曹学佺登临鼓山绝顶,诗兴勃发,作诗曰“屴崱之上,沧海在东。眼矌物小,所处不同。日出月没,天宇金银。洪波变幻,倏昏与晨……幸甚至哉,歌以咏志”,颇具曹孟德《观沧海》之风。

  曹学佺一篇与鼓山有关的论述游记创作文章,一直被后世所推崇,至今还被作为范文出题评点。曹学佺在这篇《洪汝含鼓山游纪序》中指出“作文惟游山记最难”,写游记如果只是洋洋洒洒铺叠游程行期,或是堆砌众多方志记载内容和典故,而没有自己的游情、感触、见解,就是“但数别人财宝而已”,即所谓拾人牙慧。

  鼓山绝顶屴崱峰下有涌泉禅寺。涌泉寺被誉为东南丛林之“闽寺之冠”,独创曹洞宗鼓山禅,因此,鼓山涌泉寺是鼓山佛学文化的内核。

  曹学佺诗集里有不少与涌泉寺当山住持禅师元来无异(博山无异大师)、智訚(雪关禅师)、元贤(永觉禅师)、道盛(觉浪禅师)以及涌泉寺其他僧人交往的诗篇。如《到涌泉寺呈博山无异大师》《无异禅师过别浮山》《送雪关禅师还山》《访永觉禅师》《鼓山上院法堂台前登高简智公禅师》《方丈小饮怀博山禅师有作仝林懋礼》等,甚至一般僧人也可向曹学佺索诗,如《雪关长老学徒索诗》。曹学佺与鼓山涌泉寺僧人关系极为密切。曹学佺诗集有无异大师、雪关禅师等到曹学佺石仓园拜访的记载。其中雪关禅师正月十一过浮山堂时正值洪塘江上放灯,曹学佺作诗曰“燃灯本是西方供,师到山堂正放灯……莫是因师来说法,座中花雨自缤纷”。

  无异、智訚、永觉等高僧留存于世的著述里,均可见与曹学佺交往的诗作。曹学佺与涌泉寺众僧的禅学交流,使其有别于其他文人名士与鼓山的关系,这是因为曹学佺深悟佛学,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都曾动念,几欲出家归于梵林。

  曹学佺(1575—1646),洪塘下境人,字能始、号雁泽,又号石仓、西峰居士。他是闽都文化杰出的代表性人物,不仅精于文学、经学、礼学、易学、史学、音律学、地理学等领域,还对佛学颇有研究。

  曹学佺著述盈箧,清初百多年的禁毁使其作品失佚不少,现存文章中仍有不少涉及佛学。其《密印上人焦山参禅疏》论道“心在何处,境在何处,参学者是第一着也。夫心生智慧,不离自性,既是福田”,可见之佛学禅修功底。

  曹学佺诗篇也显现其禅学归隐之念,如“世趣澹无味,诗情深入禅”、“竹里禅关隐,莲间觉地宽”、“最羡山僧好,梵香日诵经”、“欲问兹心境,唯应一喻禅”等。曹学佺早年在金陵任职就遍访当地灵谷寺、鸡鸣寺、天界寺、栖霞寺、清凉寺等寺庙,结识交往愚公等一批僧人。曹学佺《碧峰寺访愚公》“林中初到客,江上一归僧。所见无新故,心知是友朋……”形象地呈现早年访寺探僧的经历。

  曹学佺对于佛教非常虔诚。他一生募缘捐资布金修缮了许多寺庙,包括福州西禅寺、法海寺、开元寺、华林寺、九仙观、万岁寺、定光塔、昇山寺、洪山寺、金山寺等等,而于鼓山涌泉寺更是倾力捐助,在鼓山涌泉寺历史中留下独特印迹。

  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鼓山白云峰涌泉禅寺被火焚毁,此后数十年废墟里荒草丛生、野蔓遮壁,凄然荒凉。曹学佺《涌泉废寺》述为“僧从破屋云边住,客向回廊草里行”。

  现有记载,曹学佺是在万历四十七年(1619)重建涌泉寺大雄殿的,此后捐助兴建天王殿、斋堂、山门、东际桥、藏经阁等建筑。鼓山涌泉寺系众多僧人、信众共同出资襄助重建的,包括林弘衍、徐熥、邵捷春、徐勃、谢肇淛等一批文人名士也都参与捐建,其中出力最巨者无疑是曹学佺。而曹学佺与其他文人眼光不同,他特意构筑了藏经堂,充分显现其专业的佛学修为,以及对于涌泉寺佛学文化传承的长远规划。

  鼓山涌泉寺藏经堂,现称藏经楼,也称藏经殿,存有弥足珍贵的古代经书、佛经刻板数万册(块)。曹学佺于崇祯九年(1636)兴建藏经堂,为涌泉寺留下一座世所罕见的佛学文化经典宝藏。

  不过重建涌泉寺院还不是曹学佺对于涌泉寺的最重要贡献,曹学佺最重要的贡献在于独具慧眼、准确选任涌泉寺的住持禅师,从而为涌泉寺的重振、为鼓山禅的生成奠定了基础。

  曹学佺佛学研修功底深厚,结识交游许多高僧大德,在佛学界也具影响力。他主持选任了重建涌泉寺后的四代当山住持禅师。这四任住持均为硕德高僧,其中无异大师、永觉禅师尤为突出。鼓山第六十五代住持为霖禅师(道霈)总结道“寿昌入室弟子凡数人,其最著者,博山无异和尚与先师永觉老人”。永觉禅师前后住持鼓山23年,创立曹洞宗寿昌系鼓山禅,使鼓山终成“东南丛林第一”。

  清代闽都儒商魏杰对鼓山情有独钟,著有《鼓山吟草》。咸丰五年(1855),魏杰在鼓山香炉峰下建桃岩精舍,祀晚明于涌泉寺再建有重大贡献的曹学佺、林弘衍、徐熥、徐?勃、谢肇淛五位闽都名士,并写《建立五贤祠序》颂扬五贤事迹。桃岩精舍此后也被称为“五贤祠”,今虽存,但近乎半圮。

  

  曹学佺与鼓山之缘

  

  鼓山五贤祠。

  

  曹学佺与鼓山之缘

  

  福州西门曹学佺故居西峰草堂遗址。

  曹学佺作为平民出身、发奋苦读、科举而出仕的明代官员,始终满怀忠君报国、兼济天下、除弊安民的理想,其一生仕途四起四落,最终归于鼓山。

  《明史》载:“唐王立于闽中,起授太常卿。寻迁礼部右侍郎兼侍讲学士,进尚书,加太子太保。及事败,走入山中,投缳而死。”文中关于曹学佺结局的记述仅有11字,有三个关键点“事败”,“入山”,“投缳死”。原因为《明史》是清早期官方修订的正史,曹学佺作为南明隆武朝殉节之臣,修史者对此颇有顾忌,语焉不详,春秋笔法略过。但是根据相关史籍文献记载,仍可梳理出曹学佺生命的最后时刻。

  这“入山”,入的就是福州鼓山。隆武元年十二月初六,隆武帝御驾亲征离开福州,此后逗留延平。隆武二年八月二十一日,惊悉清军已越过仙霞岭,逼近延平,隆武帝立即动身取道汀州赶往赣州。曹学佺闻知隆武离开延平时,预感大势已去,复明无望,心灰意冷,心生绝望,遁入鼓山涌泉寺佛门。

  “事败”的“事”,指的是曹学佺参与组织抵抗清军之事。清军入福州城之前,郑芝龙早已率军退回南安,城中一片混乱。贡生齐巽等人自发组织抗清,杀死清军派来的传檄安民告示者。齐巽等人由于既无粮饷,又缺乏名望,便率人同至涌泉寺拥推曹学佺为首。曹学佺明知事不可成,但碍于齐巽等人以大义苦恳,最终返回城里。清贝勒博洛率大军入城前夕,齐巽等一哄而散,事无所成。这应该就是《明史》所称的“事败”。

  “投缳死”,指的曹学佺自缢殉明而死。但是曹学佺并不是死在鼓山涌泉寺。南明隆武二年(1646)九月十八日辰时,曹学佺沐浴正衣冠后自缢于福州城内居所,即西门的西峰草堂。

  曹学佺死后,入城的清军禁止收尸,并将曹学佺家人、僮仆打入大牢,抄没财产,焚毁所著书籍、刻板。徐勃之子徐延寿多方奔走哀求收殓尸体,终于七日后得以将曹学佺遗体收殓入棺,此时已“尸虫流枢”。五个月后,移棺西湖二忠祠,至曹学佺死后二十七年,灵柩得以安葬。乾隆《福州府志》记载,“曹宗伯学佺墓,在鼓山里”,他的儿子曹孟善述具体位置为“葬于鼓山魁岐之阳”。徐延寿《祭曹石仓文》曰:“凛凛忠义,日月皎矣,凄凄故国,荆棘墟矣。”

  回顾曹学佺与鼓山禅缘,正所谓:心生智慧,即是福田,因缘幻灭,终归梵山。

  魁岐为鼓山山脉南延至闽江边的山岭,背依鼓山诸峰,遍野青松挺立,江风吹拂,松涛阵阵,宛若天籁梵音,曹学佺归于魁岐似再入法门。

  闽江从福州城西北流过魁岐岭下,东入大海。皎月之下,曹学佺并不寂寞,因为不息流淌的江水仿佛不停为曹学佺带来上游洪塘家乡的音讯。每天清晨,东方高高升起的朝阳,照耀山川大地,指引曹公望见今日人世间万千新气象。

  

  曹学佺与鼓山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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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3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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