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北京,透着几分清冷与静谧。办完了宾馆入住手续,我便滑着轮椅去了附近的天坛游览。
阳光下,天坛的祈年殿飞檐翘角,园内的各个殿坛建筑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尽显皇家威严。站在天坛仰望着碧蓝的天空,显得格外的辽阔高远,深邃莫测,真切地感受到上天的宏大和自身的渺小。天坛凸显的“天圆地方”理念,使我对史铁生笔下的地坛有了更为急切的期盼。
翌日,在参观完中国国际福祉博览会后,打听到地坛就在附近,于是便立马打车,来到了地坛。
当我走进地坛,初见时觉得它少了天坛的夺目和惊艳,没有了熙熙攘攘的游人和嘈杂喧闹的声响,多了几分岁月沉淀后的平淡与低调。但我知道,地坛对于我而言,绝不是一个普通寻常的公园,不能用第一眼的观感去衡量、评判它。这里,承载着史铁生太多的思索、感悟与灵魂的寄托,是他用文字编织出的精神家园,对于我这个痴迷于他文字的忠实读者来说,更是一处圣地。
我滑着轮椅,沿着地坛里面的道路缓缓前行,只为找到那书中常常提及的方泽坛。一路上,心里满是对史铁生往昔身影的想象,想着他也曾在这同样的石板路上,无数次徘徊、思索,轮椅辗过的地方,似乎还留有他深深的精神烙印,耳畔还回响着他轻轻诉说的岁月故事。
寻找的过程并不轻松,那方泽坛似乎带着一种别样的含蓄,深深地隐藏了起来,并不愿意让人轻易找到。我沿着围墙,一圈又一圈缓缓地转动轮椅,孤独却又执着,如同史铁生当年无数次在这里徘徊一般,我努力去贴近他内心的世界。
就在我略显疲惫与失落之时,一群鸽子翩然而至,像是地坛派来的天使,宛如灵动的精灵,闯入了我的视线,瞬间点亮了我的眼眸,也温暖了我的整个地坛之行。它们时而在古旧的亭台楼阁间穿梭,时而停歇在斑驳的栏杆上,洁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辉。
它们咕咕的叫声在寂静的园子里久久回荡,地坛里面的鸽子数量之多,是天坛所没有的。在天坛与地坛,天圆和地方之间,仿佛有着一种不为常人所知的玄幻和神秘。
最让我着迷的,是鸽子与人们相处的模样。它们毫无惧色,就在那小小的广场上踱步,行人靠近了,它们也只是歪着头,用那黑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像在琢磨眼前这人会不会带来什么有趣的事儿。有小孩子兴奋地跑过去,手里拿着面包屑想要投喂,鸽子们便呼啦啦地围拢过来,轻轻啄食着,甚至还有小孩从地上,轻轻捧起鸽子,抚摸着它的羽毛,那画面和谐极了,透着一种生命与生命之间纯粹的信任与亲昵。
我停下了轮椅,凝视着它们,心中满是欢喜。
这时,一位老者缓缓走来,他的目光同样被这群鸽子吸引。我与他攀谈起来,老者微笑着说:“这些鸽子啊,在地坛好些年喽,它们就像这园子的守护者,陪着一代又一代人呢。”说着,他看着我,眼里流露出一丝感慨,“我以前常在这里碰到一个坐轮椅的年轻人,总是静静地看着鸽子,一看就是好久好久。”
老者的话,让我的心颤动了一下,思绪一下就飘远了,眼前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史铁生坐在轮椅上,微仰着头,目光追随着鸽子的身影,望着它们自由自在翱翔,看着它们与人亲近、互动,心中涌起对生命、对人生的诸多感悟。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地坛给予了他宁静与包容,让他得以在这片天地里,将自己的痛苦、思索、希望都融入文字之中。而这些鸽子,或许也曾是他眼中灵动的风景,给予他诸多的启示。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虽未直接讲述与鸽子相关的故事,但在以园子里的声响对应四季时,将春天描绘为祭坛上空飘浮着的鸽子哨音。通过这一独特的声音意象,展现了地坛春天的生机与活力,赋予了地坛浓厚的生活气息和生命质感,也体现了作者对生命的细腻触摸与热爱,在他思索人生的漫漫时光里,带来过片刻的轻松与慰藉。
看着这些鸽子,我好像更懂了史铁生,懂了他为何能在这片园子中,将苦难化作力量,将思索凝练成文字,给无数迷茫的灵魂点亮一盏盏明灯。
鸽子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深情注视与满腹思绪,有几只竟慢慢靠近我,在我的脚边踱步,那亲昵的模样,像在安慰我这个寻梦人。我伸出手,它们也不闪躲,轻轻啄着我的手心。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仿佛跨越了时空,与史铁生在这地坛、在这鸽影下有了一种奇妙的精神共鸣。
鸽子们又一次展翅飞起,那扑棱棱的声响,唤醒了我沉浸的情感。我望着它们,心中豁然开朗,人生不正如这地坛里的鸽子吗?有起有落,有平静也有热闹,它们在这园子里与人和谐共生,不抱怨、不恐惧,只是自在地生活着。而文学的本质,或许就是像史铁生那样,将生活的点滴、生命的体会,真实且细腻地记录下来,用文字搭建起一座桥梁,让不同时空的人能在上面相遇、共鸣,一起去探究那些关于人生的永恒话题。
夕阳渐渐西下,给地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鸽子们的身影在光影中越发显得祥和、纯洁。我告别了地坛,但我知道,地坛的内涵以及鸽子带来的那份感动,都已深深地融入我的心间,成为我在人生与文学之路上继续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