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的春天,有许多事物可记可写,但我认为最值得留下的是流淌在衣锦坊流苏树下的独特芬芳。
四月,又迎来了衣锦坊“流苏王”与福州人的春日之约。这是继福州十六中学与宫巷沈葆桢故居的流苏树之后开放的第三棵流苏树,也是我和花友共赏流苏树的第八年。
如今,在福州,说起这棵流苏树,可谓家喻户晓。最初之时,它的花开只是花友之间的秘密。曾经的它,饱受桑寄生的侵扰,花友们为之奔走。终于在园林部门的努力下,桑寄生得到有效遏制。在短短的四五年间,它上升为福州人的“国民之树”,一树花开动榕城,几乎全城的人都为它而牵动。
流苏树是木樨科流苏树属落叶植物,它因花开细碎,婉约如古代仕女服饰上的流苏而得名;又因在四月花开,如霜似雪得名“四月雪”。但在福州,它有更为浪漫的地方名——“白丁香”。这棵三坊七巷不多的夭矫流苏,虽只半身探出墙外,但已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有人说它是“云的裙裾”,有人说它是“治范柳原的药”,有人说它是“戴望舒笔下的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反正怎么形容都不为过。它与小巷,与红砖墙,与三坊七巷的白墙黛瓦相映衬,构成一个绝美世界,吸引着众多的追花客。
数年来,花友将它的美诉诸笔端,关于这棵流苏树的美文荣登福建省内各大报刊。三年前,公众号“踏花笔记”征文《流苏树下的邂逅》,更是迎来数十位群友的来稿,书写着群友们花下邂逅的故事,笔下满是深情。而我和朋友“明媚”也是在这棵树下正式认识,从此,她成了我看花路上不可或缺的伙伴。
今年的巷口内外依然人流如织。外地画家路过衣锦坊,福州人更是热情地介绍这棵树,内容大致来自多年前我和花友们撰写的“流苏文”,讲得头头是道,惹得画家掏出随身携带的画架,就地摆架挥毫。
令人意外的是,今年流苏树旁的红砖楼有了新主人,进驻了一家咖啡馆。有了这棵流苏树的加持,咖啡馆来客日夕络绎,阗咽街巷。尤其是楼上雅座,一票难求。流苏树俨然摇钱树。
当然,不喝咖啡也能上楼。只是那逼仄的空间容不下几人,只能排队。
好奇于楼上情状,我曾一日排队两次,总算一睹“芳容”。
第一次,下午去,人山人海,挤不进,见人群排队,不知所以,跟风排了会,不见一人下楼,便去了他处。
第二次,铁了心要上楼,安心排队,依旧半日未见人下楼,只闻挡在楼梯口负责治安的店小二礼貌催促,“楼上拍照的,麻烦快一点,楼下排队太长,天黑了!”楼梯下的我,忍俊不禁地笑,这是见花魁啊!等得心焦之时,有一清癯的红衣老者,胸挂“嘉宾证”,忙前忙后地帮忙疏导人员,幽默的语言及表情不时将排队者逗乐。有了这插曲,陌生人亲近起来,如故友般寒暄,从拍照技巧到追花心得,无所不聊。此刻,流苏花的馨香漫了起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闻到流苏花的香气。
终于轮到我们上楼了。数平方米的小阁楼里只有一张桌子,满是拍花人,难怪有人发圈:“喝一杯28元的咖啡,闻着花香,心静的同时又要忧心楼房崩塌的感觉,真是奇妙!”
高处风景自是不同,流苏花与鳞次栉比的屋顶相映衬又是另一种景致。别人上楼时期盼着他们快快下去,待自己上来时,却希望时间慢下来。人的心理真是奇怪。那位红衣老者在楼下引吭高歌的声音传来,他在用自己编排的曲调吟唱林徽因的《你是人间四月天》: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
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
他瞬间变成一位诗人。字正腔圆,铿锵有力。有人忍不住道“疯子”,但他似乎全然不顾他人之眼光,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疯子,抑或诗人?在我眼里,这是别样的诗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至少表达了榕城人的心声,表达了对这棵树的浓浓爱意。这是独属于榕城人的浪漫。
四月,请来榕城,赏一场“四月雪”,喝一杯咖啡,排一场队,听一首榕城才女林徽因的《人间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