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家荐书 平实中见典雅,深情中透智慧 ——读汪家明随笔集《书梦重温》 2024年07月19日 刘敬

  身处“流量时代”,心恋纸质书籍——这,可能是一个编书者、一个出版人最为突出、最难割舍的职业情怀吧。作为学者型的出版家、作家,汪家明可谓造诣深厚,久负盛名,其新著《书梦重温》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甫一推出,便迅疾引发了广大读者的关注与喜爱。

  《书梦重温》是一本随笔集,不仅是汪家明对个人阅读生涯的深情回顾,更是一场对书籍、对书籍所承载的文化、历史、社会及生命意义、人生哲理等的深刻探寻,恰如一部丰富而细腻的交响乐,悄然引领我们走进人与书相伴的世界,虔敬感受那份源于内心深处的热爱与执着。全书40篇文字,或长或短,洒脱率性,平实中见典雅,畅快中透智慧。汪家明以满腹学识与卓然洞见,从读者、编者、作者及出版者的多重角度,于娓娓道来中生动呈现了书籍对于一个人生命轨迹的深远影响。

  毋庸置疑,一个人的阅读史即是他(她)的成长史。《书梦重温》较为全面地展现了作者与书籍之间醇厚而绵柔的情感纽带。通过阅读,我们得以窥见他在不同人生阶段与书籍的亲密接触,以及这些书籍如何影响并塑造了他的人生观、价值观等。一篇篇非虚构笔记,或温馨,或感人,或难忘,无不透露出他对书籍的挚爱与敬畏——既是一个读者,更是一个与书籍对话、与作者共鸣的思考者与传承者。譬如,上个世纪70年代,作者偶遇《茶花女》,阿芒与玛格丽特的爱情悲剧,如一道炫目的携着超能量的闪电,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我一动不动,陷入无法摆脱的悲哀。此后,足有一个星期,我郁郁寡欢。我相信,那悲哀的因子,仍弥漫在那小屋、那幽暗的后窗、那杂草丛生的小院里,尽管我家早已搬离。”他亦因此坚信,“小仲马即使只有这一部不足20万字的小说,也已胜过他父亲大仲马《三个火枪手》《基督山伯爵》等数十部巨著了!”

  书缘即人缘,缱绻又缠绵。一个好作家,一部好作品,总能带给人以无穷的力量与无尽的启示。“只有从现代文学史和比较文学史的角度来衡量,才能测出一个作家的分量,否则评论文章就是一杆无星秤,一个没有砝码的天平……所以现在的评论大都缺乏科学性和鲜明性,淡而无味,像一瓶跑了气的啤酒……”汪曾祺先生多次给汪家明亲笔回信,其间的谆谆教诲,直让他倍觉醍醐灌顶,胆气陡生见月明。是的,汪家明以自己与书、与作家及出版人等的相遇、相交、相知为主线,巧妙串联起了一个个鲜为人知的故事,诸如张洁、灰娃、范用、姜德明、沈昌文等,皆是故事的主角。这些故事不仅彰显了作者与这些文化巨匠之间的深情厚谊、文化圈内精神之间的交流与碰撞,更让我们看到了文化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互帮互助与心灵启迪等。而这种深层的文化情感,使得《书梦重温》不仅仅是一部普通的“回忆录”,更是一部充满了人文情怀与文化底蕴的厚重之作。

  此外,札记虽短,余味绵长。在鉴赏和评论书籍、“揭秘”作家成长与创作历程的同时,汪家明对时代、社会与人生的洞察、体悟与省思则如春野繁花迷人眼,给你我以多重的启发与感悟。如在《坐在树下长椅上的张洁》中,作者坦言对张洁小说《爱,是不能忘记的》当年引发的社会舆论自始至终不屑一顾,“只是为小说中表现出的沉重、低缓、刻骨铭心而又满含诗意的情感所震撼”,我们竟至才知晓,张洁那部用情至深、撼人心魄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出版过程原是那般曲折。好在柳暗花明,曲径通幽,我们也因此真正走近了作家、理解了作家,并与作家的内心同频共振:“再没有什么能像我的文字那样,让我从容地独立于世。”

  清代朱锡绶于《幽梦续影》中有言:“为雪朱阑,为花粉墙,为鸟疏枝,为鱼广池。”通过对《七札》《棔柿楼集》《为书籍的一生》及《老照片》等书籍“前世今生”的了解,我们会情不自禁地为汪家明作为出版家对于书籍品质、文化价值的坚守与追求,为他与众多优秀作者、编辑、出版者作为文化人在中国出版业的发展历程中所表现出来的责任与担当点赞不已。至于书页间点缀穿插的众多名家合照、书影手稿及往来信件等,更是珍贵之至,宜赏宜藏,令人不忍释卷,心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