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火煮茶】

　　《闽小记》一书，系清人周亮工担任福建按察使、福建布政使期间，遍历八闽后聚录而成。此书记述八闽土产风物，轶事旧闻，内容丰富。寒斋曾有幸低价购得此书，展读之后颇有收获。

　　周亮工（1612—1672），字元亮,一字减斋，人称栎下先生。他生于金陵（今南京），“为人严岸”，才学高迈，著述宏富。周亮工在政事之余登眺山川，观风问俗，因此对闽茶也多有了解。他在《闽小记·卷之一》中对茶事记录颇详。诸如“闽人以粗瓷胆瓶贮茶，近鼓山、支提新茗出，一时学新安制，为方圆锡具，遂觉神采奕奕”。这些内容系其亲身体验，使人读来亲切。

　　他甚青睐闽茶。“崇安殷令招黄山僧，以松萝法制建茶，遂堪并驾。今年予分得数两，甚珍重之。”崇安县令送他数两精制建茶，此事特地在书中提到，可见他的珍重与喜爱。对福州鼓山半岩茶，周亮工更是推崇备至：“鼓山半岩茶，色香味当为闽中第一，不让虎丘、龙井也。”

　　他还提及，半岩茶“雨前者，每两仅十钱，其价廉甚。一云，前朝每岁进贡。至杨文敏当国，始奏罢之，然近来官取，其扰甚于进贡矣。”其中的“杨文敏”，系曾任内阁首辅的杨荣。周亮工认为以半岩茶的品质，在当时的售价太低，这当是为茶农考虑，不满官吏因茶而扰民的行径。

　　除此之外，周亮工在《闽小记》中还写了《闽茶曲》，其中对闽茶的源流、制法、产地、生产状况等都有较为详细的描述，还记叙了采茶风俗：“御茶园里筑高台,惊蛰鸣金礼数该，那识好风生两腋，都从着力喊山来。”

　　周亮工解释“御茶园在武夷第四曲，喊山台、通仙井皆在园畔。前朝著令每岁惊蛰日，有司为文致祭，祭毕，鸣金击鼓，台上扬声同喊曰：茶发芽。井水既满，用以制茶。上供，凡九百九十斤。制毕，水遂浑浊而缩。”武夷山“喊茶”风俗，至今在当地仍相沿不绝。

　　福州亦有此景。福州文史专家郑丽生先生曾述：“福州东郊后屿乡，每岁中秋，居人夜宴毕，例相率登山，鸣锣击鼓，群众同声呐喊，谓之呵山，谓此可兆丰稔，殆即本诸武夷喊山之俗。”

　　周亮工还深谙茶性、茶的品质。“雨前虽好但嫌新,火气难除莫近唇,藏得深红三倍价，家家卖走隔年陈。”认为雨前新茶虽好，但会残留火燥之气，不利于健康。理想的应是储藏一段时间，等茶汤色深红，火气消后再饮。

　　《闽茶曲》中还叙述几则与茶有关的故事。有一则“秣陵（注：在今南京江宁）好事者尝诮闽无茶”，说福建游秣陵的人将闽茶制成小香袋带着，以之代替香料。周亮工对此予以反驳，并说外地人如闵汶水者以会饮自诩，实则闽人并未因此把他们当回事。

　　周亮工同意三山薛老之言，“三山薛老亦诋訾汶水也。薛尝言汶水假他味逼作兰香，究使茶之真味尽失”，认为闵汶水借他味逼得茶带兰香，反使茶失了真味。周亮工比较欣赏薛老的“自为煎焙”，以为“茶难以香名，况以兰香定茶，乃咫尺见也”。这些当为周亮工爱茶知茶的中肯之言。